金秋时节-持螯品蟹最风雅
作者:admin发布时间:2021-01-31
阳澄湖大闸蟹
有些食材,不挑时间,全年生长,品质不因季节而变;但也有些食材,极其挑剔,只在某个特定的时期,生长至最佳状态。螃蟹,更准确地说是湖蟹,便属后者。
到了农历九月,蟹已肥美,口感甚佳,尤其过了重阳,更是不分公母,公蟹母蟹都“鲜掉眉毛”。有意思的是,胃仿佛也有条件反射,到了这个时节,即便不看日子,不瞧四邻,它也能想起蟹来。
提及螃蟹,每每都能想起北宋的同乡、“苏门四学士”之一的张耒,想起他的一首诗。“遥知涟水蟹,九月已经霜。筐实黄金重,螫肥白玉香。尘埃离故国,诗酒寄他乡。苦乏西来使,何缘至洛阳。”前两联写蟹,后两联写想食蟹的心情。自离乡后,张耒一直吃不到家乡的蟹,从老家来洛阳的人少之又少,蟹自然也来不了洛阳,所以他愈加思乡思蟹。
杨贵妃有“一骑红尘”,张耒没有杨贵妃的福气;西晋张翰想起家乡的莼菜、鲈鱼便辞官归乡,张耒没有张翰的魄力。他只好写了这首《寄文刚求蟹》,表达一下心情,在意念里“尝尝”家乡的蟹。
常言道“秋风起,蟹脚痒”,其实,哪是蟹脚痒?明明是人的胃肠痒、味蕾痒。好在如今物流和交通便捷,到了湖蟹上市的季节,可直接网购,也可飞到当地尝鲜,没必要再劳烦当地人捎过来。
我个人以为,湖蟹最好的吃法是隔水清蒸,原汁原味。但吃法因人而异,有人更喜欢吃煮的,比如清人袁枚,他在《随园食单》的“水族无鳞单”中谈到蟹,他嫌蒸的味道太淡,认为最好用盐水煮蟹。
讲到蟹羹时,他强调要以原汤煮制,他还用“低俗”来形容那些烹饪蟹羹时加入鸭舌、鱼翅或海参的厨师。在我儿时,重阳前后,水乡的亲戚常送来刚出水的湖蟹,有时太多吃不完,母亲便将蒸熟的螃蟹剥出来一些,然后将蟹黄、蟹肉与豆腐制成羹,蟹的味道不会被破坏,豆腐还沾了蟹的鲜,很好吃,颜色也漂亮。现在看来,这是符合袁氏的倡导的。
蟹为至鲜,所以往往要最后吃,倘先吃螃蟹,再吃其他菜,便味同嚼蜡。正因此,螃蟹多半在最后上桌。
有些人争食螃蟹,也有些人见蟹生畏,后者多是觉得吃蟹麻烦,吃相不雅。苏州人吃蟹高明,他们会使用专业工具“蟹八件”来吃蟹,吃得干净,还很优雅,高手甚至能将吃剩的壳恢复成完整的螃蟹。据说,这“蟹八件”还曾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嫁妆。前几年,南方有些饭店提供剥蟹服务,有不少吃蟹怕麻烦的人去尝试。
袁枚极其反对吃别人剥好的蟹,他认为“自剥自食为妙”。清人李渔说得更全面,他在《闲情偶寄》里写道:“凡治他具,皆可人任其劳,我享其逸,独蟹与瓜子、菱角三种,必须自任其劳。旋剥旋食则有味,人剥而我食之,不特味同嚼蜡,且似不成其为蟹与瓜子、菱角,而别是一物者。”我有同感,在我看来,吃蟹的乐趣,至少有三分在剥蟹上。
“自七八月起直到冬天,父亲平日的晚酌规定吃一只蟹,一碗隔壁豆腐店里买来的开锅热豆腐干。”丰子恺曾撰文忆儿时吃蟹,他的父亲擅长吃蟹,他没父亲的功夫,但也常学着吃。茹素后的丰子恺只好将关于螃蟹的儿时记忆放在文章里。其实,天天吃蟹并不好,螃蟹寒凉,不宜连着吃,而且吃时要以醋、姜末、芫荽末佐食,蟹鳃、蟹胃、蟹心等是不能吃的。时下的大闸蟹礼包里多会放些速溶姜茶,也是为了“祛寒”。
“执螯赏菊赏月”“持螯饮酒吟诗”都是极风雅的事,菊香四溢时,文人多会如此。东晋毕卓曾言:“得酒满数百斛船,四时甘味置两头,右手持酒杯,左手持蟹螯,拍浮酒船中,便足了一生矣。”民国黄侃正应了毕卓的名言,黄侃爱蟹爱酒,在49岁那年,因吃蟹饮酒过多而亡,于学术、于个体生命而言,“不满五十不著书”的黄侃的早逝无疑是重大损失、是遗憾,但于其性情而言,如此离去也可谓“足了一生”。
无论在形体上,还是在口感上,
阳澄湖大闸蟹,莲池湖大闸蟹更胜一筹,这已成为南北食客的共识。近些年,尤其是在东北,盘锦河蟹也很火,虽比不了大闸蟹,但吃起来,也可以解馋。
金秋时节,找个明月夜,蒸些螃蟹,携一壶酒,与二三好友坐在月下,持螯、饮酒、谈诗、望月,多么风雅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