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蟹与咏蟹

 

 

　　蟹，俗称螃蟹，又称无肠公子和横行介士，宋人陈与义《咏蟹》诗云：“但见横行疑是躁，不知公子实无肠”。蟹生于江河湖海之中，形态特殊，性状异常，整体呈青灰色，又称青蟹，煮熟后蟹身通体桔红，盛在白色的盘子里，很是诱人。许慎在《说文解字》中道：“蠏，有二敖、八足、旁行、非蛇鲹之穴无所庇。”蟹十分警觉，稍有触碰，它就举起两只大螯，做攻击状。蟹分六等，一等为湖蟹，其次为江蟹，河蟹，溪蟹，沟蟹，海蟹再次，湖蟹又以苏州阳澄湖的大闸蟹最好，可价格也最贵。常言道“九月团脐，十月尖”，即：农历的九月吃雌蟹，十月吃雄蟹”。

 

　　美食家苏东坡诗云：“不识庐山辜负目，不食螃蟹辜负腹。”对于螃蟹的吃法，自古以来，多种多样，南方多用清蒸，北方当数水煮，还有煎炒面拖，醉制，方式很多，不一而足。以前螃蟹只上有钱人家的餐桌，如今国泰民安，人们生活富裕，螃蟹上餐桌的机会多了起来。当然，吃蟹是一件大有讲究的雅事。把蒸煮熟透的蟹，并排放在铺以生菜的盘子上。蟹红、菜绿、盘白很是好看，还没开吃，就让人食欲大增。拈起一只蟹来，先剥去蟹脐，圆的为雌蟹、尖的就为雄蟹，脐端一般都带有一点蟹黄。然后去壳，吃壳中的脂和肉，接下来就是吃蟹腹。先剥去缕状的腮肺。腹的黄最多，滋味非常甜美，沾上酱油、姜、醋调成的佐料，再饮点黄酒，真是太美了。毕卓曰：“得酒满数百斛船，四时甘味置两端。右手持酒杯，左手持蟹螯。拍浮酒船中，便足一生矣。”最后再享用蟹脚，这吃蟹脚，最需要技巧与耐心，乐趣也在吸挖之间，有技巧、有耐心的人，能把蟹脚吃得干干净净，一点肉屑都不剩。

 

　　无论是江南人，还是北方人，都对蟹情有独钟，无论是海里的梭子蟹，还是江河湖中的大闸蟹，甚至蟛蜞蟹、沙蟹等等，都可以成为餐桌上的美食，真是“无蟹不成席”。

 

　　清人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饮馔部中写道：“予于饮食之美，无一物不能言之，且无一物不穷其想象，竭其幽渺而言之；独于蟹螯一物，心能嗜之，口能甘之，无论终身一日皆不能忘之，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，则绝口不能形容之。”他嗜蟹如命，把秋天称为“蟹秋”。自螃蟹上市之日起到断市之时终，他家七七四十九只大缸里始终装满螃蟹，用鸡蛋白饲养催肥。他无一日不食螃蟹。因担心季节一过难以为继，还要用绍兴花雕酒来腌制醉蟹，留待冬天食用。如此痴迷于食蟹，应为真正的蟹痴了。

 

　　如果说吃蟹只是满足口腹之欲，而咏蟹诗则使我们在精神上获得愉悦。在中国的饮食文化中，从魏晋时期的南北朝开始，人们就把吃蟹、饮酒、赏菊、赋诗四位一体成为金秋的“雅趣”。蟹也就成了历代文人墨客吟咏的对象。

 

　　古人对蟹的美味有多种精致的描述，杨万里《糟蟹》诗云：“酥片满螯凝作玉，金穰熔腹未成沙。”诗意是：敲开蟹螯，螯里满是白玉一般的嫩肉；梅尧臣《二月十日吴正仲遗活呈吴正仲遗活蟹》诗日：“满腹红膏肥似髓，贮盘青壳大于杯。”诗意是：剥开蟹壳，取出黄与肉放在盘中，让人看后口角流涎，如此的描写细腻而传神。

 

　　咏蟹诗文，若就蟹咏蟹，美则美矣，却少了深意。而许多咏蟹的古诗文就突破了这点。明朝诗人沈德符的《万历野获编》里就有“常将冷眼观螃蟹，看你横行到几时”的诗句，北宋诗人黄庭坚有首咏蟹诗曰：“怒目横行与虎争，寒沙奔火祸胎成，虽为天上三辰次，未免人间五鼎烹。”唐代诗人皮日休咏蟹诗道：“未游沦海早知名，有骨还从肉中生；莫道无心畏雷电，海龙王处也横行。”

 

　　《红楼梦》第38回里就有三首脍炙人口的咏蟹诗，且充满哲理。贾宝玉吟的第一首诗中有“饕餮王孙应有酒，横行公子却无肠。”其中“饕餮王孙”一词，为自嘲，诗意是：螃蟹的外表虽然横行霸道，十分凶狠，但腹内却无肠。接着第二首林黛玉咏道“铁甲长戈死未忘，堆盘色相喜先尝。”这句诗正是宝黛二人叛逆性格的自我写照。最妙的是第三首诗，薛宝钗抓住螃蟹的“横行”特点，讽刺那些搞阴谋诡计的政治投机者，“眼前道路无经纬，皮里春秋空黑黄”、“于今落釜成何益？月浦空余禾黍香”，宝钗的诗句贴切地指出了那些横行霸道、心怀叵测之人，离开“正道”，走上“邪道”，其结果都逃脱不了“于今落釜”被蒸煮的下场，”这诗文真是吃蟹与咏蟹的“绝唱”！